第五十八章 理想者的结局 上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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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理想者的结局 上

  大公主匆匆走到室内,发现钱程正在书架旁翻着那里的书籍。旁边,苏白芷面色平静地正襟危坐——她在宫中,就认得此人了。不远处的坐位上,还有个小姑娘正在打瞌睡。

  “让钱夫子久等了。”她礼貌地说:“今日日程安排的太满,一时误了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钱程不以为意:“听闻殿下这里藏书众多,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让在下阅览一番,就算心满意足了。”

  “啊——您尽管看。”大公主顿了下,又急忙说道:“母亲让我向钱夫子请教,只是刚才,张先生和吴先生正讨论在兴头上……”

  “河内张生,赵国吴生?”钱程问:“就是申韩之学那两位先生吧。”

  “是的。”大公主有些意外,直接回答道。

  “那就多和他们聊聊吧。”钱程说:“在下自己看书就行,殿下不比在意。”

  说着,他又把书拿了起来。

  “你们不是一个学派的吧。”大公主已经掩饰不住疑惑:“为何让我去和他们谈?”

  “对您来说,他们的学说更有用。人各有所长,知识也是——就和墨家那群人守城的时候更靠得住一样,我在西洲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钱程语气平常地答道:“和他们谈谈,对您帮助更大。”

  大公主眨了眨眼。

  “您平时学习儒家的经典,都学哪些?”钱程见状,主动问道。

  “就那些。”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书案:“《春秋》原本,谷梁传,也看些其他五经的内容。不过我学得一般,江先生总觉得我知识不足,无法学透其中学问。”

  “江公是宿儒,对这方面太苛求了。”钱程摇了摇头,笑着说:“您学这些干什么啊。”

  大公主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为何我不能学?”

  “不是不能,只是用处不大。”钱程解释道:“这些东西,您了解一下就行,没必要深究。”

  “在下就直白说了吧。”他合上书:“这些知识,本来就不是给当今君王——还有储君准备的。”

  “那是给谁的?”她问。

  钱程思考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给谁合适。”他说:“既没有什么赚头,也带不来多好的结果。硬要找的话,也只有不怕失败,不怕绝望的人,才适合它吧。”

  “儒家是显学,天下从事此道的学者为数众多,先生为何这么说?”大公主问。

  “多归多,真当回事的人怕是不多的。大家都是拿它当敲门砖——但您又不需要这个。”钱程摇摇头:“因为一般的人根本受不了。哪怕孔子这样的人,都会绝望的。”

  “孔子自己开创了这个学派,他绝望了么?”对方反问。

  “他很清楚现实啊。”钱程回答:“临终那几年,先是独子孔鲤去世,之后他最欣赏的学生颜回也早逝了,正好就是鲁哀公猎获麒麟的那年。”

  “同年还有件事,就是田氏弑齐简公。今人把这和三家分晋一起,当做标志性的事件。孔子本人,当时恐怕也是明白其中意义的。听说之后,他就找到鲁哀公,之后又去找三桓,请求出兵讨伐田氏。”

  “田氏根深蒂固,已经是齐国实际上的主人了。鲁国不可能取胜的。”大公主说。“是啊,不可能的。”钱程感慨了一句:“也是这一年,孔子就停止编写《春秋》了。”

  “猎获麒麟是个征兆,但征兆背后,时代已经变了。以孔子的学识,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恐怕才是停笔的真正原因吧。”

  “《春秋》对孔子的意义,诸位经师都说的很明白了。孔子知道自己的言论不被采纳,大道不能施行,于是希望用这本书阐述王道,教育后人。此时,却直言‘吾道穷矣’,自此辍笔。”

  “他还说自己很久没有梦见周公了——周公是他精神上的导师,见不到周公,实则是说他终生追求的礼义大道,已经和周公一样微渺难寻了。他说是因为自己太衰老了,但衰败下去的,并不止是他本人。那是何种心情,今人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后来子路死于卫国,几个月后,孔子唱歌说‘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过了几天,自己也病没了。”

  “孟子当年说,五百年就有王者兴起。但孔子临终时,却感慨说,天下没有明君出现,不会有人把自己当作宗主祭祀了。”

  “子嗣早逝,学生零落,理想失败,这就是他奔波一生的结局。说得难听些,就是孤苦伶仃,绝望而终的。”钱程叹了口气:“如今,天下诸生还没有比得上孔子的。他都不行,我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西洲有人喜欢把故事整理成戏剧,戏剧又分为悲喜。真正有理想的儒生,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是悲剧。”他说:“我们这种人无所谓。但在您这个位置,还是尽量避免吧——这对您自己和天下,都是好事。”

  “为什么你说的这么严重?”大公主笑了笑:“我看你对策的时候,说的也挺好的啊。我觉得,有些策略,是很可行的。”

  “都是细枝末节而已。”钱程摇摇头:“再说那些办法,都是一时之计。我自己都能找出一堆空子可以去钻。”

  “有更好的办法么?”大公主问:“我们认真讨论下,或许……”

  “不可能的。”钱程毫不犹豫地答道:“任何方法,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寻找漏洞、暗中破坏。或者说,这世间,就没有不坏的制度。”

  大公主沉思了一会儿。

  “那按你的理解,应该怎么办?”她又问。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这就是办法。”钱程说:“不断出问题,就不断替换、修补。与其纠结哪种办法更好,能维持更长时间,不如想想如何保持创造新办法的能力。”

  “公羊学最喜欢说这些,因为现在大道遥遥无期,最保险的办法,真的就只有这个了。”他诚恳地说:“新的战胜旧的,是万物演变的常态。只要自己是那个‘新’的,就能避免大部分问题。”

  大公主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疑虑。

  “您也不必担忧,这其实都是已经在进行的。”钱程宽慰道:“本朝高祖、高后的制度,文帝的制度,景帝的制度,陛下的制度——这就变了多少回了。”

  “只是平日里大家不提,我把它总结了一下而已。”他说:“既然已经证明好用了,那还有什么错呢?”

  大公主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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