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拢春腰 第8节_怀拢春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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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拢春腰 第8节

  秦适含笑,“举手之劳。”

  这时程瑗也无心再去读书,“秦先生,你先去私塾那院待着吧,等我回来。”

  秦适回是,转身离去。

  清完场后,毒辣的日头正当空。程瑗邀凝玥进屋稍作歇息,俩人正对坐说话,忽见凝珑蹙起眉,眉头皱得能打场官司。

  凝珑捂着小腹,脸色发白。

  “莫不是中暑了?”程瑗问。

  凝珑回不知道,“屋外阴凉地多,不至于被晒中暑。可能是胃病犯了,老毛病,捂一捂就好。”

  程瑗赶忙沏好茶,“来,喝口热茶。”

  哪知刚含下一口茶,凝珑脸色变得更难看。

  借口出去一趟,再回来,歉疚地说:“我想回家拿些东西。”

  “怎的突然要回家?今日可是解蛊日。”

  凝珑委屈巴巴地望她,“身上来了。回家取月事带。”

  程瑗万分震惊,急忙拽着她往自己卧寝里走。

  “不必再跑一趟,我屋里有一箱新的,你来用。”

  凝珑却说不行,“我还想将我的贴身婢子云秀领来。”

  “这也简单。我即刻写信递去凝府,叫那婢子乘车来伺候你。”

  这法子可行,不过凝珑还在犹豫着。

  她这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云秀一定要来,但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云秀。屋里暖肚的小薄被子是亲娘给她留下来的,这二十年来,每每月事来临,她必得抱着那薄被子暖身。

  偏偏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子放在哪。

  凝珑说,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去趟凝府,个中缘由不愿与程瑗说。程瑗没辙,只得由着她去。

  派辆马车送走凝珑后,程瑗心乱如麻。

  解蛊么,就是做那种事。可今下凝珑月事初来,这俩人要怎的解蛊。难道要被蛊毒活活熬死么……

  但她到底是个黄花小姑娘,这种事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个计谋。

  还是回去读书吧,反正她操心也是无用。

  刚推开私塾门,就见秦适朝她拜了拜。

  “愚临时有事,改日再来私塾教书。”说罢不等程瑗反应,便信步走出院。

  不读书,那就去找另三位小娘子玩吧。结果被婢子告知,三位小娘子走迷了路。程瑗无奈地叹口长气,踏上了漫长的寻人之路。

  国公府。

  方正的棋盘上,黑子逐步绞杀白子,白子深陷困境,摇摆不定。

  程拟又落下一子,将白子逼得几欲动弹不得。

  “心思飘忽,下棋雌懦。你近日有甚心事吗?”

  程延一板一眼地回道:“禀父亲,没有。”

  疏离陌生的称呼深深地刺痛了程拟的心。

  “你还在怨我吗?”

  程延落白子,“不怨。”

  程拟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是早产子,你娘生你时气血不足,喊了一夜才把你生下来。产后性命垂危,勉强被药汤吊回一命。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家里娘在孩在,没坏事会发生。所以在你娘坐月子时,我就跟着大将军去边疆平定叛乱。再回来,你娘已经入了土。后悔啊……”

  “娘她是产后郁结,日夜哭泣,举止疯癫。在她最需要你时,你却远赴边疆。”程延眸色深沉,白子再落,竟活生生地杀出条生路。

  “如今她不再需要你,你反倒日夜忏悔。世人皆夸你不续弦是一世深情,你听了数年,不觉讽刺吗?”

  程延捻起最后一枚白子,将黑子杀得措手不及,出奇制胜!

  棋局败,程拟的肩膀也耸了下来。

  世人夸他齐国公英勇无敌,深情专一,可他的儿女却骂他无情无义,与他疏远。

  他不在乎的世人将他高高举起,他最在乎的儿女把他狠狠摔下。

  最终他无助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一遍遍地重提了。不要说你老子,说说你自己吧。”

  程拟终于找回长辈的脸面,“我看你对凝家小娘子情意匪浅啊。”

  闻言,程延品茶的动作一滞。

  他澹然回:“只有她能解我的蛊,她是医我的药。”

  程拟冷笑,“你很喜爱她,那她呢,她喜爱你吗?”

  又接着问:“因春蛊走在一起,能走得多长远?”

  “与你无关。”程延将玉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奉劝一句,对她留点心。毕竟想当世子妃的不胜枚举,你怎么就能确信,她是喜爱你的人,还是喜爱你的世子身份?”

  “无论是喜爱我的人,还是喜爱我的身份,不都是喜爱我么。”程延给程拟添了盏茶,“父亲不如多操心操心朝中一事。我发觉,朝中势力不止三派。宰相扶持幼帝,我们扶持幼帝的舅舅荣王,以凝家为首的中立派来回观望。还有一派,韬光养晦。不过我尚不清楚那派的领首是谁。”

  程延把茶盏推到程拟身边,“这隐藏的一派,烦劳父亲查清楚。”

  他刻意把“父亲”二字咬得很重,听得程拟直打寒颤。

  程拟也不甘示弱,“那你也查清楚,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父子俩针尖对麦芒,闹得不欢而散。

  从国公府出来,程延满心郁闷,脸色铁青,直奔宁园。

  蛊毒渐渐显示出来,这次又要比先前几次闹得厉害。坐在马车内,他默念了几遍金刚经,才勉强把滔天的火压制下来。

  同程拟吵了一架,程延想去程瑗那里待待。想着今日初六,凝珑不会乱走,便直奔私塾。

  哪知程瑗根本没待在私塾。别说读书,就连教书的私塾先生都告假回家了!

  程延负手而立,等到黄昏将至,才把程瑗盼来。

  程瑗满头大汗,累得叉腰大喘。

  “去哪儿野了?”

  熟悉的声音猛地激得她挺直了腰杆。抬眼望去,兄长脸色比墨还黑,额前被蚊子咬了个小包,似在站在私塾门口等了她很久很久。

  程瑗想笑,又强制压下嘴角。

  “有三位小娘子来我这里玩乐,结果迷了路。我找了她们好久才找到,见天落黑,便送她们回家了。”

  “今日让你陪凝小娘子,你倒好,跟你的玩伴玩得不亦乐乎。”

  程瑗心觉委屈,“哪有,也陪了凝小娘子。我们一起品茶投壶……噢对了,凝小娘子回家一趟,过会再回来。”

  “回家?”程延声线抬高,“初六她回家作甚?”

  程瑗想解释原因,但这笨脑子偏偏忘了凝珑回家要做何事。只得一遍遍地认错,“你都说了是初六嘛,人家还会回来。”

  程延无语。

  在国公府里吃了一腔气,又被程瑗气得不轻。额前的蚊子包仿佛是在讽刺他,他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口,直接转身离去。

  行至无歇院,程延又拐进有浴池的那间屋,打开立柜门,寻清热化血的药膏。

  女为悦己者容,他也想给凝珑展现最好的面貌。

  药膏归位后,他静静地扫视了一眼立柜。那瓶易容膏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不知为何,他总觉这瓶易容膏往左移动了些。

  不过也并未多想,因他体内的蛊火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闹得很厉害。

  程延无助地躺在与凝珑共眠的褥子上。

  身似火窑,心如冰窟。

  凝珑对他无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那些乖巧可怜,无非是想谋得世子妃之位,好让她逃离凝家。

  任何一个能让她逃离的头衔,她都爱。商贾夫人,诰命夫人,嫁给谁都好,他不过是她最好的选择罢了。

  她只爱“世子妃”的头衔,既不爱他的世子身份,也不爱他这个人。

  哪怕一点点私情都没有,否则就不会攀着他的脖颈,娇嗔着“怀生,怀生”。

  那时他愤怒极了,捧着她的脸,让她睁大眼,看看他是谁。

  她像个醉酒汉,支支吾吾。有时唤他的名程延,有时唤他的字“鹤渊”。更多时候,是在唤“哥哥”。

  哪个哥哥?

  他一遍遍逼问。倒是问出个答案,不过还不如闭口不问。

  “怀生哥哥。”

  她与冠怀生才见了几面?

  后来反应过来,冠怀生不就是程延吗?他不管,她就是喜爱他,不管喜爱他的哪种身份。

  这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程延不会跪在她脚边,沉默忍受两巴掌。

  程延淋了场冷水。

  他决定今夜要好好教训她。

  凝府。

  凝珑抱着香喷喷的小薄被子,带着深得她意的云秀,准备启程。

  月事冲淡了体内的蛊毒,最起码在今日,她不用做没脸没皮的动物。今下神清气爽,早已想好说辞,只待去宁园见程延朝他解释。

  穿过连廊,她朝矮墙那处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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