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8 ·平安夜
后面发生了什么？
杰拉德中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开始在意的时候，后方传来的影像已经是一片极耀眼的闪光，光幕笼罩了一切并且也将他们也囊括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这一幕本就蕴含了许多的信息，他知道那里原本是什么——另外一支规模比当面要小一点的方舟群，但那也是庇护方舟，有无比的破坏力和坚实的身躯，纵然人联舰队不会很快失败，但他们也必然陷入苦战，这是他原本的看法，不过现在
那突然到来的视频通讯...不，广播，不论如何它确实让几乎陷入绝望的联邦军人们从慌乱中挣脱出来了一下，这一下已经弥足珍贵。当人们开始思考关于那句支援马上就到究竟意味着什么时，恐惧也远离了他们几分。虽然现在他们还在遭遇与突然跃入的方舟间的苦战，战局的混乱根本没有发什么改变，但心气的衰退却踩了一脚刹车。
原因也很简单，在于通讯——“所有的信道都被同样的信息传输给挤占了，将军，是全频率的阻塞，到处都在播放人联统帅部的讲话，除此之外我们接收不到任何其他信息。”
正想要在此时对自己的舰队下达命令的杰拉德得到的却是他们已经与其他船只都失去联系的现实——在此之前，每分每秒都有好几艘船的舰长向中将发来撤离的请求，通讯里到处都是求救和回避的警告，散布着绝望的气氛。而如今舰队频道一片寂静，唯有那位人联统帅的承诺在重复播放，除此外世界好像寂静，连着那些紧张的情绪一起消失，就连杰拉德自己都是趁着现在整理了一下思路，想起之前的表现，老脸为之一红。
就算是沙场在前，比起赴死，有些人总是更在乎有没有丢脸。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靠闭上耳朵来制止慌乱，而且还是被制止，但这份全体禁言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中将开始有思绪迫切于重新指挥部队时，画面上的人联统帅突然从循环的广播里做了切换，一下叫住了杰拉德的名字。
“你就是杰拉德中将？”
红木桌上的摄像探头上的光圈收缩了一下，就和画面中的人一样，女子盯着自己，目光跟着杰拉德的脸。这种感觉刚才也有，还有刚才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您是...”“我是人联最高统帅奥利维亚，根据对启明星号与第九舰队人员的问询，检索到你是现存最具权威性的联邦指挥官——我们无法以无线电联络到天域的斯泰图上将，所以我选择联系你，必须对接下来的作战进行统筹。”
轰轰...亚历山大号再度传来了受创的轰鸣，指挥室里一片红光，但杰拉德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强压住内心的翻腾，并在此时还试图辩驳一番：“人联入侵了我们的通讯？压制了我们的指挥，还进入我的飞船操控我的设备...”
面前的女人一下皱起了眉头，这个银色长发的女人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帽檐下的面孔浮现出刺痛杰拉德的轻蔑：“你要是在意这点，可以现在关掉屏幕。选择在你，而我没有时间。你们第五舰队指挥官尚在，再不行还有星堡各部，我会尽力凝结所有还能战斗的力量，但救不了的...无所谓，我会放手。”
“我部当然还能战斗！”杰拉德立刻回复道，就像生怕自己慢一点让对方弃自己而去似的，他几乎是吼着出声，“我绝不会放弃战斗，绝不！但我现在联络不到我的部队，战斗非常混乱，无线电被敌人压制，还有你们...现在我军各自为战，我必须让他们重新集合起来，以星堡，以宙斯之雷，我们其实还能打下去，但我需要协助！把他们的通讯集合到我这里来！”
奥利维亚维持着她的表情听完了杰拉德的叙述，她也没有别的表示，也没有浪费时间——“先活下去，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她说道，杰拉德他的指挥台上显示的星图上一下被标记出了一个坐标点位，以及一连串几乎是预设好的参数，中将一下就认出了这是一段航行指令。然后，奥利维亚的影像消失，留下的指令如同某种考验，就看他是否愿意遵守。
“长官，人联的电磁压制消失了，我们正在重新与各部取得联系——”通讯官汇报，然后他传来惊喜的声音，“我们接到了第十舰队的通讯，他们失去了旗舰损失惨重，现在正将指挥权转交给我们...他们听从您的指示！”
居然这么快？
他惊讶了，杰拉德此时再度神情凝重地看向屏幕上的指令，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此时头脑还在思考，但手已经先一步把这些指令给输入了系统。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后面急迫地赶来，艾米·施耐普来到他的指挥台边，一脸不可置信地：“杰拉德将军，您这是要听从人联的指挥吗？他们直接侵入我们的系统，就是希望您跟着他们的指挥棒走！”
“不是入侵，在接受他们情报时我们就开放了自己的通讯模块，这是合作。对方告诉我们接下来的安全区域...”杰拉德解释道，但突然，中将好像反应了过来，愤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特勤局的人可以进入我的舰桥了？”
将军的声音一下如同打破了某种悬在人心上的帷幕，舰桥的人员，以及把她放进来的卫兵们也如梦初醒一般采取行动围上来。这个艾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狡辩道：“我们是为了监督海军在所有的执行中都能采取可靠的手段...这是原则性上的。”
“在船上，一切由船长说了算，就算执政官来了也一样...把她给我带走。”杰拉德高高拿起，最后又轻轻放下，心中似乎满怀着顾虑，“我要为联邦赢得这场战斗，这是最重要的。”
被命令渗透到交战阵线中的黑玉级特勤舰们，对联邦船只的信号覆盖完成地很好——以它们自身作为大功率的通讯站，冒着战场交替的炮火，将整个联邦海军的无线电通信全部给压了过去，制造了一种强制的电磁静默，这本身就是一种电子战的表现。
而奥利维亚并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伤害自己的盟友，反而是为了减少伤害。一如杰拉德所见到的，很快随着信号控制具体到了每一艘联邦船只身上，每一艘船都接到了一份为他们发出的指令——人联统帅部接替了他们断掉的指挥链重新下达了“为了将你们从泥沼中拉出来”的提示，就像亚历山大号一样，很快就有许多船只遵照提示移动自己船只的位置。
虽然对这些水深火热的船只来说，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没有选择。他们其实也看不出这样做的意义，联邦舰队开始收缩了，在敌人正在狂轰滥炸宣泄火力的眼下，各部不仅没有分散以躲避火力，反而进一步集中成更小的团体，短时间让他们遭受的火力还上升了一个档次！
人联这是要做什么，提前害死他们吗？没人知道，联邦各部收缩的空间提供了更大的战场空隙，人类的退却只是让外星人大量地向着这些区域进行挤占。幽浮战舰蜂拥而上，它们刚刚从庇护方舟身上释放出来，便立刻向人类靠近——不是射程的问题，就像大量冰雹一样播撒的电浆炸弹一样，这些船只也将自己作为发射发射了过来！
无所谓伤亡，无所谓消耗或者目的就是这个，如果让这些幽浮战舰直接撞上，哪怕是战列舰也不会好受，而几十台抵近的方舟它们释放的船只数量就快要实现和海军的一比一了。它们侵占了当面的空间，原本应该来对付它们的人联勤务舰队如今也还在和两翼的庞大敌人对抗，如果从上帝视角的缩略图来看。
象征敌人的红色不仅在规模上完全压倒了蓝色，更是从态势上实现某种压倒性的侵攻。尤其是联邦各舰队突然的收缩退让的控制区间让外星人的行动空间猛然增大，它们不仅可以正面压过来，更是可以从联邦各部侧翼间留下的通道穿插进来，直通人类的两翼和背后，而这完全是人类自己让给它们的！
而敌人的速度远比解说地要快，已经有大量的幽浮抓住机会迅速前出了——这些敌人暂时放弃了开火而是选择全速航行，如同一根根离弦的箭，拉起长长的星流。
然后，与迎面而来的流星群撞个满怀！
幽浮战舰与鲎形船是不同的，它们更纤细也更紧凑，身上还覆盖着鱼鳞状的金属。这固然抵挡不住人类战舰的主炮，但不论是皓日之锤还是离子炮都不再能轻易地摧毁它们，这带来的多“一线”的生命力让这些战舰在各种意义上比鲎形船都要难缠...但，在一枚达到百分之一光速的锥形金属面前，它们的防御完全搞错了方向。
“目标锁定，发射...爆炸反应已确认，目标摧毁！”黑子级们的面前，大量方舟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但黑子们的炮击已经开始穿过眼前的刑场，飞向了更远方的敌人。联邦让开的通道成为炮弹畅通无阻的窗口，一波接一波的弹幕通过这里，牢牢地锁定穿插的幽浮——是的，锁定！每一艘幽浮都有复数的黑子在实现跟踪，这不再是概率云的打击，而是极为精确的，有着布置在联军阵型当中作为炮击观察员的黑玉级们的直接定位报告，这些外星人的近距离突袭？
只是进入黑子们的杀戮场！
一发既出，王瑞少尉感觉自己精神进入了某种专注的状态，在这份感知下，所有的神经仿佛都被激活，屏幕上的数字不再是某种需要去思考的东西，他的目光如狙击手一样飞快地锁定了下一艘幽浮。他的船，在几分钟前还在用反物质炮弹对方舟们进行狂轰滥炸，在它们炸成碎片后目标又先前延伸——在海妖战役时，因为火控的原因，那时黑子被认为专门打击大型目标的火炮船，无法对灵巧的护卫群展开攻击，这让他们为此损失惨重。
但现在不一样了，军工等级的黑子强化了舰首的引擎使其可以持续偏转船头来追踪高速机动的目标（仅限少尉他们，民厂黑子无此功能），如同给枪安装了陀螺稳定器，配合与特勤船直接沟通的数据链分发，以及学习自卫军的狙击型长杆炮弹带来秒速百公里以上的提升...就少尉自己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单纯比拼速度的打靶练习！不，在植入物的帮助下，现实比练习还要简单，毕竟现实的敌人是有限的！
“我方黑子级已经加入作战，狙击型炮弹对幽浮具有贯穿后一发瘫痪的效果，中央部队遭到的威胁正在快速化解！”
南北泽所带领的勤务舰队还在交火中撤退，他看到了战场的结果，当一千多艘黑子进行近距离的锁定打击后，敌情界面的目标，正在以三位数每秒的速度下降！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奥利维亚统帅早已预料到的事，又或者，统帅通过有效的调度，让情况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
“向主力舰队发信号，勤务舰队开启全部的火控共享，避让出炮弹通道！让黑子级和我们一起清扫护卫群！”
银色的炮弹在身边飞舞，虽然联邦让出了通道，但敌人根本找不到可以利用到这些空间的地方。黑子们把护卫群给重新压了回去，达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这个地方正好是中间，人联似乎费劲心力要弄出这样一片安全的空间，但现在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激烈的炮战让人无法思考——而且，不论人联究竟想干什么，他们都必须赶快了。
因为已经侦测到跃迁出来的方舟展开了加速！虽然还不快，但如此之多巨大的舰船将距离一点点向人拉近，就像滚滚而来的压路机，身处正面的船只感觉到无比的压力，他们不断测算着彼此的距离，并完全忽略了在眼前的真空中不断激荡的引力度数。
引力指数，呈现出一种极规律上升的特征。
但仍有一道道炮火从这些地方穿过，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常。实弹与射线都在激烈的穿梭，对射，释放着能把岛屿抹平的力量。这样的交互似乎可以达到永久，但直到其中的某一刻，在这片黑暗中生出了一个异物。
那是一颗突然出现的小球，晶莹剔透，无色透明，只是染上了宇宙深沉的黑——但，就在这颗黑球出现的瞬间，它就从拳头大一下扩展了十倍，然后再十倍，最后，再十倍！
一层又一层，飞过球体的炮火没入其中完全消失不见，一开始这只是少数，但没有过多久，现场就出现了数个炮火消失区。它们的范围逐渐扩大，这一下让人们联想到了天域跃迁时的景象，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出来了，这种感觉一下变得十分强烈，就好像空间正在分娩——
杰拉德将军正在指挥他的舰队展开反击，他们依托着天域的保护，后者虽然失去了功能，但并没有被摧毁，他们已经零零星星地接到了天域内传出的消息，再次证明了那位统帅没有撒谎。但现在，他们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空间出现的异常，才注意到引力度数突破天际的阀值，在那些地方，空间的异常已经造成了光线的扭曲，形成了黑洞那般的冠冕——其大小，规模
杰拉德搜索着自己的天文知识，想起了一个概念：“这是虫洞吗？”
虫洞，将两片空间折叠并串联，让物体从中穿梭的东西，除了脉冲星附近的天然虫洞，地球这样的地方居然也会出现吗？
忽然，又有一片粒子束的齐射飞入了这片空间，但这次它正好触及到虫洞的爆发！不，是空间的急剧衰退，引力的潮汐极近距离地释放，连着刚才被捕获的光一起放出，并让射线切实地撞在一件东西上，放出鲜艳的火光——
后续飞来的更多射线，乃至炮弹，密密麻麻也全部在黑暗中炸响！视线的遮蔽持续了短暂的一瞬，当太阳光终于笼罩这个物件的全身时，中将，以及所有还在混乱中的联邦军人都茫然了
这场仗从开始到现在，就如同一场牌局，以各自ftl的方式，三方分别丢出自己的同花顺。联邦最早出牌，他的王牌是长四公里的天域与其他两公里的星堡；阿尔法紧随破局，数十艘庇护方舟如泰山压顶，几乎让人类斗志全无；而现在，原本最不像会冲锋陷阵的人联也故技重施。
这里的每一方都抱着同样的算盘，各自的手段毫无创意，但，却都那么有效——回到眼前，从人工虫洞里出现的，是一颗星星，还有点小。
说它小，是因为它只有五公里，与宇宙中动辄数十公里的小行星，几百公里的星体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联邦军人们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真正的问题是，这恰不是什么星体，虽然它扫描的材质显示它确实是块石头，但也是一颗亮起引擎的光芒，由数台巨大的行星发动机推动背后，而正面以及环赤道上，此时亮起密密麻麻炮塔火光的...要塞啊。
这东西不是要塞什么是要塞？它就在失灵的天域身旁，这个庞然大物刚好把杰拉德的舰队一部分遮掩住，道道湮灭炮在它漆黑的身躯炸响。每一发，都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给要塞激起大片汽化的岩浆，让人怀疑它马上就会被轰地解体——可是它并没有，几十发湮灭炮一同轰炸也许能抹去数十米厚的花岗岩，但这颗星体内部并不全是岩石。
很快，岩层下就出现了钢筋，大量承载吸能的钢筋，这不是天然的石球，而是沿着编织的合金框架注入数亿吨的石材铸造而成的。每一百米，就会增加一层十米厚的钢板，一层一米厚的弹性混凝土，一道人工冰层，还有一层掺杂了黑瓷纤维的特种防爆砖墙。这座石球的外壁厚度为2.4公里，但是如果折算为匀质钢，那么等效大约为900米厚。
更加以五十五平方公里的表面积在不断的转动，湮灭炮的轰炸一如它们落在群山间时一样的无力！一切似乎又回来了，就像天域还在时一样，舰队的身前又有了掩护，一层隔断，一件依靠——
“这里是，黑石要塞一号！喂，听得到吗？统帅？怪了，我不会没把通讯器装上吧，这是哪个频道？”
横空出世的巨石旋转着身躯，维持着自身的角动量，以脸接无数巨炮的同时，它正面的重重开口也在开启装甲，缕缕寒意从中散出。
“原来我开的公开...现在没问题了，黑石一号就位了，我说过的，一定能行！给要塞装上虫洞，这才是能改变战局的武器，有了它你还需要什么战舰啊...没有其他指示的话，那我就做临场测试了，请舰队的掩护快一点，我不怕它们打坏要塞，但冥府之锤打坏一个就少一个，难道你们不想对付世界舰吗？”
巨大的石球正面开启了它那金属的炮口，它被重重的护盾和装甲所掩护，如今放开，便是平平无奇地喷出一道白光——
这白光犹如拖着长尾的彗星，其尾迹只是在石球上粘连了一点，方才还被湮灭炮轰炸出滚烫岩浆的地面刷的一下被冻结，蒙上了一层白霭。而那射出的白光不太准确地命中了数百公里外的一座方舟的侧边，组成白光的数十道冷冻激光在接触的瞬间，方舟便随着自旋飘落下大量的冰块，而等到沿着激光通道如液体一样“注入”而来的“白霜”铺开在它表面时。
大量的炮弹赶到，有人联的，有联邦的，它们共同在一团雪沫中炸响。
让杰拉德将军等忽然想起，在泰拉，今晚正是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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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德中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开始在意的时候，后方传来的影像已经是一片极耀眼的闪光，光幕笼罩了一切并且也将他们也囊括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这一幕本就蕴含了许多的信息，他知道那里原本是什么——另外一支规模比当面要小一点的方舟群，但那也是庇护方舟，有无比的破坏力和坚实的身躯，纵然人联舰队不会很快失败，但他们也必然陷入苦战，这是他原本的看法，不过现在
那突然到来的视频通讯...不，广播，不论如何它确实让几乎陷入绝望的联邦军人们从慌乱中挣脱出来了一下，这一下已经弥足珍贵。当人们开始思考关于那句支援马上就到究竟意味着什么时，恐惧也远离了他们几分。虽然现在他们还在遭遇与突然跃入的方舟间的苦战，战局的混乱根本没有发什么改变，但心气的衰退却踩了一脚刹车。
原因也很简单，在于通讯——“所有的信道都被同样的信息传输给挤占了，将军，是全频率的阻塞，到处都在播放人联统帅部的讲话，除此之外我们接收不到任何其他信息。”
正想要在此时对自己的舰队下达命令的杰拉德得到的却是他们已经与其他船只都失去联系的现实——在此之前，每分每秒都有好几艘船的舰长向中将发来撤离的请求，通讯里到处都是求救和回避的警告，散布着绝望的气氛。而如今舰队频道一片寂静，唯有那位人联统帅的承诺在重复播放，除此外世界好像寂静，连着那些紧张的情绪一起消失，就连杰拉德自己都是趁着现在整理了一下思路，想起之前的表现，老脸为之一红。
就算是沙场在前，比起赴死，有些人总是更在乎有没有丢脸。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靠闭上耳朵来制止慌乱，而且还是被制止，但这份全体禁言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中将开始有思绪迫切于重新指挥部队时，画面上的人联统帅突然从循环的广播里做了切换，一下叫住了杰拉德的名字。
“你就是杰拉德中将？”
红木桌上的摄像探头上的光圈收缩了一下，就和画面中的人一样，女子盯着自己，目光跟着杰拉德的脸。这种感觉刚才也有，还有刚才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您是...”“我是人联最高统帅奥利维亚，根据对启明星号与第九舰队人员的问询，检索到你是现存最具权威性的联邦指挥官——我们无法以无线电联络到天域的斯泰图上将，所以我选择联系你，必须对接下来的作战进行统筹。”
轰轰...亚历山大号再度传来了受创的轰鸣，指挥室里一片红光，但杰拉德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强压住内心的翻腾，并在此时还试图辩驳一番：“人联入侵了我们的通讯？压制了我们的指挥，还进入我的飞船操控我的设备...”
面前的女人一下皱起了眉头，这个银色长发的女人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帽檐下的面孔浮现出刺痛杰拉德的轻蔑：“你要是在意这点，可以现在关掉屏幕。选择在你，而我没有时间。你们第五舰队指挥官尚在，再不行还有星堡各部，我会尽力凝结所有还能战斗的力量，但救不了的...无所谓，我会放手。”
“我部当然还能战斗！”杰拉德立刻回复道，就像生怕自己慢一点让对方弃自己而去似的，他几乎是吼着出声，“我绝不会放弃战斗，绝不！但我现在联络不到我的部队，战斗非常混乱，无线电被敌人压制，还有你们...现在我军各自为战，我必须让他们重新集合起来，以星堡，以宙斯之雷，我们其实还能打下去，但我需要协助！把他们的通讯集合到我这里来！”
奥利维亚维持着她的表情听完了杰拉德的叙述，她也没有别的表示，也没有浪费时间——“先活下去，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她说道，杰拉德他的指挥台上显示的星图上一下被标记出了一个坐标点位，以及一连串几乎是预设好的参数，中将一下就认出了这是一段航行指令。然后，奥利维亚的影像消失，留下的指令如同某种考验，就看他是否愿意遵守。
“长官，人联的电磁压制消失了，我们正在重新与各部取得联系——”通讯官汇报，然后他传来惊喜的声音，“我们接到了第十舰队的通讯，他们失去了旗舰损失惨重，现在正将指挥权转交给我们...他们听从您的指示！”
居然这么快？
他惊讶了，杰拉德此时再度神情凝重地看向屏幕上的指令，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此时头脑还在思考，但手已经先一步把这些指令给输入了系统。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后面急迫地赶来，艾米·施耐普来到他的指挥台边，一脸不可置信地：“杰拉德将军，您这是要听从人联的指挥吗？他们直接侵入我们的系统，就是希望您跟着他们的指挥棒走！”
“不是入侵，在接受他们情报时我们就开放了自己的通讯模块，这是合作。对方告诉我们接下来的安全区域...”杰拉德解释道，但突然，中将好像反应了过来，愤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特勤局的人可以进入我的舰桥了？”
将军的声音一下如同打破了某种悬在人心上的帷幕，舰桥的人员，以及把她放进来的卫兵们也如梦初醒一般采取行动围上来。这个艾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狡辩道：“我们是为了监督海军在所有的执行中都能采取可靠的手段...这是原则性上的。”
“在船上，一切由船长说了算，就算执政官来了也一样...把她给我带走。”杰拉德高高拿起，最后又轻轻放下，心中似乎满怀着顾虑，“我要为联邦赢得这场战斗，这是最重要的。”
被命令渗透到交战阵线中的黑玉级特勤舰们，对联邦船只的信号覆盖完成地很好——以它们自身作为大功率的通讯站，冒着战场交替的炮火，将整个联邦海军的无线电通信全部给压了过去，制造了一种强制的电磁静默，这本身就是一种电子战的表现。
而奥利维亚并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伤害自己的盟友，反而是为了减少伤害。一如杰拉德所见到的，很快随着信号控制具体到了每一艘联邦船只身上，每一艘船都接到了一份为他们发出的指令——人联统帅部接替了他们断掉的指挥链重新下达了“为了将你们从泥沼中拉出来”的提示，就像亚历山大号一样，很快就有许多船只遵照提示移动自己船只的位置。
虽然对这些水深火热的船只来说，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没有选择。他们其实也看不出这样做的意义，联邦舰队开始收缩了，在敌人正在狂轰滥炸宣泄火力的眼下，各部不仅没有分散以躲避火力，反而进一步集中成更小的团体，短时间让他们遭受的火力还上升了一个档次！
人联这是要做什么，提前害死他们吗？没人知道，联邦各部收缩的空间提供了更大的战场空隙，人类的退却只是让外星人大量地向着这些区域进行挤占。幽浮战舰蜂拥而上，它们刚刚从庇护方舟身上释放出来，便立刻向人类靠近——不是射程的问题，就像大量冰雹一样播撒的电浆炸弹一样，这些船只也将自己作为发射发射了过来！
无所谓伤亡，无所谓消耗或者目的就是这个，如果让这些幽浮战舰直接撞上，哪怕是战列舰也不会好受，而几十台抵近的方舟它们释放的船只数量就快要实现和海军的一比一了。它们侵占了当面的空间，原本应该来对付它们的人联勤务舰队如今也还在和两翼的庞大敌人对抗，如果从上帝视角的缩略图来看。
象征敌人的红色不仅在规模上完全压倒了蓝色，更是从态势上实现某种压倒性的侵攻。尤其是联邦各舰队突然的收缩退让的控制区间让外星人的行动空间猛然增大，它们不仅可以正面压过来，更是可以从联邦各部侧翼间留下的通道穿插进来，直通人类的两翼和背后，而这完全是人类自己让给它们的！
而敌人的速度远比解说地要快，已经有大量的幽浮抓住机会迅速前出了——这些敌人暂时放弃了开火而是选择全速航行，如同一根根离弦的箭，拉起长长的星流。
然后，与迎面而来的流星群撞个满怀！
幽浮战舰与鲎形船是不同的，它们更纤细也更紧凑，身上还覆盖着鱼鳞状的金属。这固然抵挡不住人类战舰的主炮，但不论是皓日之锤还是离子炮都不再能轻易地摧毁它们，这带来的多“一线”的生命力让这些战舰在各种意义上比鲎形船都要难缠...但，在一枚达到百分之一光速的锥形金属面前，它们的防御完全搞错了方向。
“目标锁定，发射...爆炸反应已确认，目标摧毁！”黑子级们的面前，大量方舟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但黑子们的炮击已经开始穿过眼前的刑场，飞向了更远方的敌人。联邦让开的通道成为炮弹畅通无阻的窗口，一波接一波的弹幕通过这里，牢牢地锁定穿插的幽浮——是的，锁定！每一艘幽浮都有复数的黑子在实现跟踪，这不再是概率云的打击，而是极为精确的，有着布置在联军阵型当中作为炮击观察员的黑玉级们的直接定位报告，这些外星人的近距离突袭？
只是进入黑子们的杀戮场！
一发既出，王瑞少尉感觉自己精神进入了某种专注的状态，在这份感知下，所有的神经仿佛都被激活，屏幕上的数字不再是某种需要去思考的东西，他的目光如狙击手一样飞快地锁定了下一艘幽浮。他的船，在几分钟前还在用反物质炮弹对方舟们进行狂轰滥炸，在它们炸成碎片后目标又先前延伸——在海妖战役时，因为火控的原因，那时黑子被认为专门打击大型目标的火炮船，无法对灵巧的护卫群展开攻击，这让他们为此损失惨重。
但现在不一样了，军工等级的黑子强化了舰首的引擎使其可以持续偏转船头来追踪高速机动的目标（仅限少尉他们，民厂黑子无此功能），如同给枪安装了陀螺稳定器，配合与特勤船直接沟通的数据链分发，以及学习自卫军的狙击型长杆炮弹带来秒速百公里以上的提升...就少尉自己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单纯比拼速度的打靶练习！不，在植入物的帮助下，现实比练习还要简单，毕竟现实的敌人是有限的！
“我方黑子级已经加入作战，狙击型炮弹对幽浮具有贯穿后一发瘫痪的效果，中央部队遭到的威胁正在快速化解！”
南北泽所带领的勤务舰队还在交火中撤退，他看到了战场的结果，当一千多艘黑子进行近距离的锁定打击后，敌情界面的目标，正在以三位数每秒的速度下降！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奥利维亚统帅早已预料到的事，又或者，统帅通过有效的调度，让情况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
“向主力舰队发信号，勤务舰队开启全部的火控共享，避让出炮弹通道！让黑子级和我们一起清扫护卫群！”
银色的炮弹在身边飞舞，虽然联邦让出了通道，但敌人根本找不到可以利用到这些空间的地方。黑子们把护卫群给重新压了回去，达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这个地方正好是中间，人联似乎费劲心力要弄出这样一片安全的空间，但现在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激烈的炮战让人无法思考——而且，不论人联究竟想干什么，他们都必须赶快了。
因为已经侦测到跃迁出来的方舟展开了加速！虽然还不快，但如此之多巨大的舰船将距离一点点向人拉近，就像滚滚而来的压路机，身处正面的船只感觉到无比的压力，他们不断测算着彼此的距离，并完全忽略了在眼前的真空中不断激荡的引力度数。
引力指数，呈现出一种极规律上升的特征。
但仍有一道道炮火从这些地方穿过，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常。实弹与射线都在激烈的穿梭，对射，释放着能把岛屿抹平的力量。这样的交互似乎可以达到永久，但直到其中的某一刻，在这片黑暗中生出了一个异物。
那是一颗突然出现的小球，晶莹剔透，无色透明，只是染上了宇宙深沉的黑——但，就在这颗黑球出现的瞬间，它就从拳头大一下扩展了十倍，然后再十倍，最后，再十倍！
一层又一层，飞过球体的炮火没入其中完全消失不见，一开始这只是少数，但没有过多久，现场就出现了数个炮火消失区。它们的范围逐渐扩大，这一下让人们联想到了天域跃迁时的景象，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出来了，这种感觉一下变得十分强烈，就好像空间正在分娩——
杰拉德将军正在指挥他的舰队展开反击，他们依托着天域的保护，后者虽然失去了功能，但并没有被摧毁，他们已经零零星星地接到了天域内传出的消息，再次证明了那位统帅没有撒谎。但现在，他们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空间出现的异常，才注意到引力度数突破天际的阀值，在那些地方，空间的异常已经造成了光线的扭曲，形成了黑洞那般的冠冕——其大小，规模
杰拉德搜索着自己的天文知识，想起了一个概念：“这是虫洞吗？”
虫洞，将两片空间折叠并串联，让物体从中穿梭的东西，除了脉冲星附近的天然虫洞，地球这样的地方居然也会出现吗？
忽然，又有一片粒子束的齐射飞入了这片空间，但这次它正好触及到虫洞的爆发！不，是空间的急剧衰退，引力的潮汐极近距离地释放，连着刚才被捕获的光一起放出，并让射线切实地撞在一件东西上，放出鲜艳的火光——
后续飞来的更多射线，乃至炮弹，密密麻麻也全部在黑暗中炸响！视线的遮蔽持续了短暂的一瞬，当太阳光终于笼罩这个物件的全身时，中将，以及所有还在混乱中的联邦军人都茫然了
这场仗从开始到现在，就如同一场牌局，以各自ftl的方式，三方分别丢出自己的同花顺。联邦最早出牌，他的王牌是长四公里的天域与其他两公里的星堡；阿尔法紧随破局，数十艘庇护方舟如泰山压顶，几乎让人类斗志全无；而现在，原本最不像会冲锋陷阵的人联也故技重施。
这里的每一方都抱着同样的算盘，各自的手段毫无创意，但，却都那么有效——回到眼前，从人工虫洞里出现的，是一颗星星，还有点小。
说它小，是因为它只有五公里，与宇宙中动辄数十公里的小行星，几百公里的星体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联邦军人们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真正的问题是，这恰不是什么星体，虽然它扫描的材质显示它确实是块石头，但也是一颗亮起引擎的光芒，由数台巨大的行星发动机推动背后，而正面以及环赤道上，此时亮起密密麻麻炮塔火光的...要塞啊。
这东西不是要塞什么是要塞？它就在失灵的天域身旁，这个庞然大物刚好把杰拉德的舰队一部分遮掩住，道道湮灭炮在它漆黑的身躯炸响。每一发，都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给要塞激起大片汽化的岩浆，让人怀疑它马上就会被轰地解体——可是它并没有，几十发湮灭炮一同轰炸也许能抹去数十米厚的花岗岩，但这颗星体内部并不全是岩石。
很快，岩层下就出现了钢筋，大量承载吸能的钢筋，这不是天然的石球，而是沿着编织的合金框架注入数亿吨的石材铸造而成的。每一百米，就会增加一层十米厚的钢板，一层一米厚的弹性混凝土，一道人工冰层，还有一层掺杂了黑瓷纤维的特种防爆砖墙。这座石球的外壁厚度为2.4公里，但是如果折算为匀质钢，那么等效大约为900米厚。
更加以五十五平方公里的表面积在不断的转动，湮灭炮的轰炸一如它们落在群山间时一样的无力！一切似乎又回来了，就像天域还在时一样，舰队的身前又有了掩护，一层隔断，一件依靠——
“这里是，黑石要塞一号！喂，听得到吗？统帅？怪了，我不会没把通讯器装上吧，这是哪个频道？”
横空出世的巨石旋转着身躯，维持着自身的角动量，以脸接无数巨炮的同时，它正面的重重开口也在开启装甲，缕缕寒意从中散出。
“原来我开的公开...现在没问题了，黑石一号就位了，我说过的，一定能行！给要塞装上虫洞，这才是能改变战局的武器，有了它你还需要什么战舰啊...没有其他指示的话，那我就做临场测试了，请舰队的掩护快一点，我不怕它们打坏要塞，但冥府之锤打坏一个就少一个，难道你们不想对付世界舰吗？”
巨大的石球正面开启了它那金属的炮口，它被重重的护盾和装甲所掩护，如今放开，便是平平无奇地喷出一道白光——
这白光犹如拖着长尾的彗星，其尾迹只是在石球上粘连了一点，方才还被湮灭炮轰炸出滚烫岩浆的地面刷的一下被冻结，蒙上了一层白霭。而那射出的白光不太准确地命中了数百公里外的一座方舟的侧边，组成白光的数十道冷冻激光在接触的瞬间，方舟便随着自旋飘落下大量的冰块，而等到沿着激光通道如液体一样“注入”而来的“白霜”铺开在它表面时。
大量的炮弹赶到，有人联的，有联邦的，它们共同在一团雪沫中炸响。
让杰拉德将军等忽然想起，在泰拉，今晚正是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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