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钱程的名单 上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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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钱程的名单 上

  钱程坐在府衙里自己的官署中,伏案记录着。

  从都护府附近经过的人越来越多,各支队伍依次经过,几天都没走完。除了军队,还有大量迁徙的人。

  他们的行进和补给,都已经规划好,不用残破的都护府帮忙。钱程暂时反而没什么公务,可以沉下心忙着自己的事情。

  桌上放着一堆竹片和纸张。他写了一会儿,旁边有人走了过来。

  钱程回过头,怔了下。

  他放下笔,缓缓站起身。

  白芷扑上来,径直抱住了他。

  钱程愣愣地站着,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

  “我还没去沐浴过……”他说。

  钱程的头发乱糟糟的,随手束在一起,明显很久没打理过。脸上虽然草草擦洗了一番,但依旧显得脏兮兮。衣服也破破烂烂,上面还有长期没清洗干净,残留下的异味。换做平时,白芷一定会把他赶去洗澡,再埋怨他太脏。

  只是她看到钱程放在一旁的甲胄,盯着上面的划痕和豁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事就好。”她嗫喏道:“没事就好……”

  钱程拍了拍她,她才放开手。

  白芷自顾自地坐在旁边。

  “终于结束了。”她感慨道。

  “是啊,终于结束了。”钱程回答:“把善后处理完,就算彻底完成任务了。”

  白芷点点头,继续看着他。

  两人都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些什么能表达心情。到最后,只是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

  末了,还是钱程打破了沉默。

  “最近过的如何?”他问:“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白芷回答:“不过我之前回了次涂山,然后去参加考试。也就这一件值得一提吧。”

  “又去?”钱程大惊。

  “是啊,我的法力似乎又提升了。后面这段时间,大概要经常在外面忙,索性先把升格的资格考下来。”白芷说。

  “我也不喜欢这个规矩,但是一直都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不是好事么?”

  “啊,是,是好事。”钱程急忙说。

  白芷瞅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钱程的书案。

  “在写什么呢?”她说着凑了过去。

  “哎,别弄乱了。”钱程急忙说:“那两个名单别搞混了……”

  “这是什么啊?”白芷有些好奇。

  其中一张纸上写了不少字母的名字,旁边画着歪歪斜斜的图案。有些名字已经被划掉。

  另一张也差不多,只是上面没有标记。

  “这是名单。”钱程说:“我们费了不少功夫,审问了很多人,才把这定下来。”

  “什么名单?”白芷追问道。

  “长的那个是作乱蛮酋的名单和旗号。我们准备按这个名单,逐个惩处。”钱程沉声说:“短的那个,是我们特别准备的。”

  “那些人组织了屠城。”他指了指西北方向:“他们戮人全城,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所以我们也要夷其族,以儆效尤。”

  白芷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么?”钱程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表现,问道。

  “我在想,这样好不好。”白芷说:“中原也有族灭的刑罚,我一直觉得太残暴了。《公羊传》说,恶恶止其身。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不是值得称道的事情。而且我担心,你开了这个头,今后不止在西洲,对中原也是个坏例子。”

  “这个问题啊——”钱程沉吟了下。

  白芷看了看不远处堆积如山的首级,又收回视线。

  钱程跟着瞅了眼,又比划着问道:“是第一纪那部分的问题,还是狐狸那部分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白芷认真地回答。

  “那你记住,汉朝的人类崇尚复仇就行了。”钱程不在意地说。

  “不过你想想,为什么要复仇?”他反问道:“复仇了,损失的财富能回复,还是死去的人能复活?”

  “都不能吧。”白芷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我们都知道。”钱程摊摊手:“复仇本身就不是为了过去,因为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也不是为了现在,因为那只是让自己发泄一番,没有什么价值。复仇是为了未来。”

  “你读过《公羊》,就该知道,书里说的很清楚:复仇是为了维护正义,如果有人能主持正义,也就不需要自己去复仇了。”钱程娓娓道来:“可是,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个维护正义的人存在,所以,只能自己复仇了。”

  “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如果有人能代替我们制裁蛮夷,我们也不用操这个心。但现在,天子还管不到他们。除了自己上,我们还能怎么办?”

  “我只是觉得,需要做到这一步么……”白芷小声说。

  “我亲眼目睹这些人的暴行,又被他们围在城里半年,难道让我宽恕他们?”钱程对敌人的怨恨已经到了顶点,当即没好气地回答:“《公羊》确实说过,复仇之事,限于仇人自己。但现在的情况与以往并不相同。《春秋》有经有权,遇到特殊情况,是可以权变的。”

  “你大概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他摇摇头,指了指城墙:“我守城的时候,那群蛮夷攻不下来,就说要和我谈判,结果在队伍里伏弩想狙杀我……”

  “你没受伤吧?”白芷有些焦急。

  “现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吧?不过我没事的。”钱程摆摆手:“我才不会上这种当。那些人自诩志纯心诚,实则毫无礼义廉耻;自诩宽容仁爱,实则率兽食人。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我在这里待了不短时间,时不时就去草原上打猎。”他嘲笑着说:“最聪明的魔狼,也不是好猎人的对手。他们企图用禽兽的狡诈对待君子的智慧,怎么可能成功呢?”

  “再怎么说,你也得小心点。”白芷劝道。

  “好了好了,说正事呢。”钱程好不容易进入气氛,又被她打断,只好点点头:“先贤反对过度复仇,是担心事态失控。孟子论证过此事,说杀害别人的父兄会招来报复,这和亲手杀死自己的父兄,只有一点点差别罢了。”“正因为大家都在复仇,所以众人才知道杀人的代价。但西夷不知道啊。”钱程摊了摊手:“他们既愚蠢又贪婪,既无耻又自大。我见过其中一些,这些人觉得,无论犯下多大罪行,去祈祷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想?”

  白芷思考了片刻。

  “宗教的问题吧?”她猜测道。

  “没那么高深。”钱程摇摇头:“我看过他们的经书。这些人的教义很丰富,丰富到了自相矛盾之处都不少的程度。而这些人本身,绝大多数可并没有那么虔诚。说到底,是他们选择了这些教义,而不是相反。”

  “一句就够了。”钱程不屑地说:“挨打太少,不知道疼。”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之前的日子太顺利了。他们似乎最多只是扩张遇到挫折,很久没经历过身死国亡的事情了。”他伸手指了指远处路过的大队人马:“我们这回,得趁机让他们好好疼一次。”

  “机会其实不多。”钱程摇摇头:“如果我们不复仇,他们就永远不会把我们的愤怒当回事;如果不给他们切身的教训,他们就只会觉得我们不过是用言语吓唬人;如果我们不给予惩处,就等于纵容他们的恶行。”

  “那时,他们就会觉得,反正作恶也不会受到惩罚,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有这种心理,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如果再有人因此受害,又该怪谁?”

  “我不知道第一纪的人怎么想,也不知道你们族群怎么处理这些问题。”他总结道:“但现在,为了更好的未来,我们必须去复仇。”

  “对付这种贼人,不做得过头一点,是起不到效果的。不痛不痒的惩罚,会让双方今后都死更多的人。诛戮的后果,我来承担。有什么罪责,我也不会推脱的。”

  “公羊传说,复仇之事,就算因此而死,也不是不吉。”钱程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能在边塞活下来,已经出乎自己意料;没战死在城中,也是侥幸了。难道这时候了,还要畏缩么?再说,这只是处理首恶,又不会牵扯到大多数人的。于道义不亏,我又怕什么?”

  “你刚才还引用《公羊传》,怎么还来问我?”他有些疑惑。

  “我只在小时候粗略看过一些典籍当启蒙,没深入研究过。”白芷承认道:“其他基本都是工作需要就看看。另外最近为了考试看了几篇……”

  “狐狸还考这个。”钱程嘀咕了一句:“不过不研究也好,真去研究这个,你怕是得丢官。”

  “我知道理念上有冲突,但你未免把事情夸大了吧。”白芷笑了笑:“我觉得,你表现出能力的话,也会被任用的。”

  “没那么简单。”钱程摇摇头:“你知道为什么天子看起来很喜欢公羊学诸生的学说,却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用么?”

  “他们擅长的知识用不上吧。”白芷说。

  “你去看看他们的书就知道了。”钱程说:“现在他们又整理了新的理论,公开说孔子是素王。”

  “不是说只是先师么?为什么会一下抬这么高?”白芷问。

  “因为他做的事。”钱程说:“孔子做的事,其实是超过了他自己的地位的。”

  “孔子的礼和周公的礼,其实不是完全一回事。就像周公的礼和夏商的礼相比,一样是经过了损益的。但是这种变动,本来不该由他去做。”

  “《春秋》也是这样。孟子说过,《春秋》是天子之事。孔子以自己的身份去作《春秋》,其实是僭越的行为。”他解释道:“所以,只能认为,孔子也拥有‘王’的资格,担当得起‘王’的职责。他有德而无位,所以叫‘素王’。”

  “当然,也有一些能证明天命的异象,主要是典籍里记载的吉瑞……”

  “我自己就是吉瑞。”白芷打断他:“这个我比你了解,你先说其他的吧。”

  钱程正准备说下去,又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觉得也有道理,只好继续道:“还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春秋》里,把杞国的国君叫杞伯。”

  “在爵位称呼上,《春秋》十分严格,甚至不按照他们实际的称呼来——比如把楚王叫楚子。杞国是夏王的后代,而按礼制,之前两代,也就是夏商的后人,都应该称为公。”

  “造成这种写法的原因,是因为在商周二王之后,又有了一位新王。”钱程论述道:“新王离夏朝已经超过二代,所以只能把杞国国君叫伯了。”

  “所以《春秋》也好,孔子整理的礼制也好,不是为了袭古,而是为了开新。”他继续解释起来:“《诗经》说,‘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以往的王制出现问题,以至于礼崩乐坏,所以必须有新王再受命,重新安定天下。”

  “所以这个新王就是孔子?”白芷追问道。

  “不知道。”钱程摇摇头:“这只是一个学说。其实,按公羊传的说法,孔子也只是为后世的圣人做铺垫。但没人清楚,作为新王的圣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把孔子放在这个位置,真的好么……”白芷感慨道。

  “我心里其实也觉得不太对劲。这解释,有些地方很牵强,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钱程叹了口气:“孔子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为了托古言新,宁愿冒着僭越的风险,哪怕这已经到了触犯他自己信奉的礼制的边缘。所以他才说,了解他、怪罪他的人,都会因为《春秋》而起吧。”

  “问题是,只有王才能进行改变么?”白芷反问道:“周公是因为摄政,孔子是用这种学说来弥补——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王之外的人就不能做出变革么?”

  “实际中肯定行,现在看还不少,但礼制无法认可。”钱程说:“毕竟,人人都能改,秩序也就被破坏了。而且就现在这个样子,我估计已经快到当今天子能忍耐的极限了。”

  “咱们陛下喜欢孔子改制、为汉立法的说法,也喜欢大一统那个学说。”钱程压低声音,凑过去说道:“可惜,这学说对皇室也挺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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